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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凸世界/瑞金】(原作向)悲伤在树洞里(完)

# 原作向,是私设私设加私设

# 全文8k+一发完,请务必看到最后,我个人很喜欢这个故事,虽然没啥逻辑()

# 又一次跑题了orz,就当意识流看吧()




【悲伤在树洞里】



格瑞从硬得有些硌人的木板床上醒来。


他睁开眼睛,注视了天花板三秒后掀开被子坐起来,手撑着床板挪动身子下了床——床有一点大,睡两个小孩都绰绰有余。他踩着老旧的地板换好了衣服,听见门外有少女的呼唤声,便走到门边打开门。


金发少女背着背篓站在他面前,面上是温暖又自信的笑:“早安格瑞,你起来了啊。”


格瑞点点头:“秋姐。”算是回道了早安。


秋当然熟知他的个性,于是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既然起来了就去洗漱吧,我先出发了!”


“好。”


于是道别过后格瑞便去洗漱了,洗漱台有点高,对八九岁的小孩不太友好,而格瑞又不太愿意站在板凳上,他觉得那太傻了——像他这样少年早熟,又没完全脱去小孩子心性的家伙,总是有些这样那样的别扭情绪——于是他把洗漱杯拿下来,站到后院去洗漱。


后院不算大,但是对他这个体型来说足够撒欢,但格瑞并不是那种爱撒欢的类型,这后院开辟着便也没了功用。他也不知为何要有这后院,只是似乎记事起便是如此了,他与秋也都未在意。


洗漱完毕,格瑞去拿自己的背篓,那背篓有点小,会勒得肩膀发疼,但是格瑞背得很习惯。他正了正背篓便推开大门,快步朝矿区走去——他得先去完成今天的矿业任务,然后再在紧赶慢赶挤出的一点时间里去修炼。


——他为什么要这样争分夺秒地修炼来着?似乎是为了变强,他想变得更强一点,像强大美丽的秋一样,拥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想保护的人,但是这样的念头又是从何而来的?


格瑞吐了口气,把这个疑惑赶出了脑海,准备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三点一线地度过平淡的一日。


但今天出了点岔子。


一如往常,在第八百五十七步的时候走进一棵巨树的阴影下,再在第九百一十三步时走出阴影。然而就在格瑞走到第八百九十四步时,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阻止了他的脚步。


“哈喽!你是格瑞吧!”


被叫到了名字,格瑞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陌生的金发男孩坐在树枝上晃着两条腿。那男孩或许比他还要小一些,不知怎么爬上去的,此刻他逆着树叶缝隙间投下的光线,人与阳光一齐映入到格瑞的眼睛里。


格瑞警觉地眯眼打量着对方,而男孩则丝毫不避他刺探的目光,依然咧着嘴大剌剌地坐着,等着格瑞回话。


是没见过的人……其他矿区的吗?还是说是伪装?但看起来像个笨蛋,或许只是其他矿区偷跑来玩的小孩吧。但他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你哦!你猜猜为什么?要知道我早就见过你啦!你猜猜你猜猜?”男孩像是看出他心里的疑惑,笑嘻嘻地和他搭话,蓝色眼睛里跃动着清晨的光彩。


见过他?格瑞想起不久前自己因为猎杀了一头骚扰附近矿区的魔兽而受到了表彰,当时不少矿区的人都聚集过来,看他冷着脸浑身僵硬地杵在台上,或许这人正是那时候知道他的吧。


“你是隔壁矿区的么。”他皱眉,有些不耐,“那头魔兽不算凶狠,只是因为有翼才不好对付。这没什么,你也没必要来这,回你自己的矿区去吧,你也有任务的吧。”


男孩的反应却是沉默了一会,有那么几秒他身上的张扬活泼悄悄淡去了,然而随即又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他重新露出笑脸,只是眼里的光暗淡了一些。


“才不是呢,格瑞也太自负了吧!”


被突然扣了帽子,格瑞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这幅模样让男孩笑得前仰后合,于是他索性直接跳了下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手:“我是树洞精灵哦!你叫我金就好啦!”


什么孩子气的名号,格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去管对方的示好。这孩子大抵是犯二了,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出不来的典范,像这种人,格瑞都猜得到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无非是『我看中了你的能力,和我一起踏上勇斗恶龙的征途吧!』或『魔法师的世界需要你的加入,请不要再犹豫了!』诸如此类傻得过分的话,他对此熟悉得不能更熟悉,过去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


方才那一瞬他在想什么?他明明是与秋姐相依为命生活的,比他年长的秋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发言,那他方才所想又是从何而起?


“嘿,格瑞?”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格瑞回过神来,看见面前的小孩正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突然就愣住了,一动不动的。”


“……没事。”


“啊,那既然这样,我就继续自我介绍吧!”


“……”


格瑞想结束这场不知为何而起的对话了,他想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去修炼,或者在路上理一理方才的莫名其妙,可是眼前这位来路不明的小孩显然不这么想,大有兴致勃勃要将扯谈进行到底的态势。


“我要走了。”于是他选择直接结束了话题,转身就走。


“诶等等格瑞!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我是树洞精灵,所有的悲伤难过痛苦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哦!只要你来这,我就会在的!”


喊声撞进他的耳膜,格瑞听到背后人试图追赶的哒哒脚步声,却在他一只脚迈出树下阴影时忽地消失了。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而那个金色头发吵吵嚷嚷的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格瑞扶了一下自己的背篓,沉默地转回头继续向矿区走去。


*


清晨的插曲并未在格瑞心中占据多大分量,何况矿区繁重的劳动也让他无暇去花费力气思考。等到日影西斜工作已趋尾声,格瑞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腾出点精力计划着接下来的任务。


今天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修炼任务大概没法全部完成,那索性就舍弃平常练手的初级区域,直接去高级魔兽出没的森林好了。只是要到那里去必然要经过那棵巨树,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碰见那个自称树洞精灵的奇怪家伙。


格瑞拿起刀,快步朝目的地走去,步伐稍微加快了一点。


即将走进那片几乎融化在暮色中的树影时,格瑞感觉自己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情绪在胸口滋生,过于突然而不知从何而起。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心头的疑惑,抬脚迈进了树影里。


那个聒噪的小孩居然真的还在,这回他没有坐在树枝上,而是侧靠着大树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甚至还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卫衣的一根帽绳挂在抬起的胳膊上。


“哇格瑞!你来了诶!”


“……怎么在这里睡觉。”问出口的时候格瑞才发觉自己语气里掺杂的熟稔与无奈,不由得有点窘迫,“我是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么。”


“啊……差不多,算是一个人吧哈哈……”金干笑了几声,权当回答了他的问题,“毕竟我是树洞精灵,离不开这里嘛。”


“……”


天色渐晚,倘若金是其他矿区的孩子,那他的父母此刻一定急到发疯。格瑞觉得自己有义务劝说眼前这位自称树洞精灵的小孩,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开口时却被金一把拉住了手。


“格瑞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和我来呀!”


暮色中那双湛蓝色的眸子也依旧是明亮的,像是天上星辰全落入了他的眼中。格瑞不由得发怔,而在这愣住的几秒内金便已经拉着他的手奔跑起来。


晚风是微凉的,缠倦过金色的发丝又拂过男孩的面颊。格瑞跟着他奔跑,看着兜帽灌进风无规律拍打着男孩的背,他听见蝉声,听见蛙鸣,听见藏匿在树叶间融化在夜幕里的鸟语,然后突然的——男孩停下了,他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就是这!”金指着前方嚷嚷。


那是一个很大的树洞,足够两个小孩挤在里边,此时黑黝黝的像是什么未知世界的入口,金蹦跳着凑到树洞边,毫不犹豫地抬脚钻了进去。


“金……?!”


“都说了我是树洞精灵了!格瑞,现在你信了吧!”


格瑞不能不信了,此刻蹲在树洞里的小孩周遭围绕着温柔的银色光晕,细碎的莹蓝碎光在他的身边浮动,而随即,如同用银子揉碎的光河从树洞边缘蔓延,顺着树干盘曲的筋络逆流而上,直到连那些繁茂树叶的叶脉上也流淌着熠熠的光辉,树影不再是漆黑一团,此刻它是银色的光网,落在裸露的树根上,鞋边的泥土上,落在微睁着眼沉默注视这一切的银发男孩的眼睫上。


而金发的孩子此刻已经坐在了树洞的边缘上,敛去了傻气的笑容,平静地,甚至略带着点哀伤地注视着他。


“格瑞。”


“你有什么话,想和树洞说吗?”


“……”


“悲伤的、难过的、或者痛苦的事情,什么都可以,树洞都会听的。它会把它藏在肚子里面,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都会替你记住的。”


格瑞觉得现在的金有些不一样了,原本属于孩童的音色在此刻褪去了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清亮的少年音,因为声音很轻,薄薄地像是蒙上一层雾气,而这股雾气又好像钻进了他的脑子,让他把一切疑惑惊奇怀疑都抛出去,只余下男孩的问题在脑海中回荡。


他的嘴唇颤了一下,作出了回答。




“……没有。”


“我没有……想要说的事情。”




刹那间银色的光辉尽数淡去被夜色取代,夜已经完全黑了,坐在树洞里的男孩脸上蒙了一层阴影,看不清表情。


“这样吗?”他喃喃,此刻便又是孩童的声音了,“你已经没有痛苦的事了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


“……那快乐的事呢?能让你发笑的,让你开心的,能让你的世界都亮起来的事呢?”


“……”他摇了摇头。


他的记忆单调而乏味,日复一日的三点一线,没有惊喜也没有灾厄,虽然枯燥到极致没有乐趣,但也滋生不了任何负面的悲伤的情绪。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抛弃了快乐,痛苦才不会伴随它而来。


所以树洞这样的东西,他大概是不需要的了,只是不知为何他没有去计划的地点修炼而是依然站在原地。或许是因为金脸上忽然露出的落寞神色让他无法挪动脚步。


——你才认识他不到24小时呢,何必这样顾及他的感受。你本来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热血笨蛋,看不得别人不好一定要掺和进去。该走了,离开这个自称『树洞精灵』的傻家伙,继续修炼去吧。


可是为什么呢,他始终迈不开步子,金发男孩垂着头盯着地面,眼睛里的星辰都回到了夜空中,于是湛蓝也开始暗淡,此刻倒像是海的深蓝了。那种悲伤的落寞的神色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难看死了,要笑起来才对,可是他何必在意这些呢?在意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啊……格瑞,你该走了吧?姐姐、啊不,秋姐会担心的。”


金打破了尴尬的寂静,下的却是逐客令,格瑞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于是真的就这样走了。


而金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银发男孩逐渐走远,直至走出了这片树影。


*


“格瑞终于回来啦?今天回得很早嘛。”少女笑着打开门让格瑞进屋,灿金的发色让格瑞想起今日的奇遇,喉咙不由得有些哽住。


“……嗯,今天没有修炼。”


“终于决定放松一下啦?”秋疼爱地揉揉他的头,“格瑞总算学会劳逸结合了嘛,老说你你也不听。我之前还想着要是你能有个玩伴,每天把你硬拖回来就好了呢。”


秋自己先笑起来,转身忙碌去了,格瑞有些发窘,心情却莫名放松下来,于是一些原本准备隐瞒的话不由自主地溜到了嘴边:“的确不是我自己决定休息的……”


“嗯?什么?”已经开始张罗晚餐的秋疑惑地看他。


“……不,没事。”


格瑞说不上来自己方才胸腔中一瞬间的柔软是为何,他的语气也很奇怪,就像秋说『格瑞真是太独立了,我这个做姐姐的都帮不上忙了』的时候,语气在抱怨,眼里却是带笑的。


那个男孩,此刻是否还坐在树上?叶间的缝隙投下月光,让金发闪起银子一般的光亮,如果这时他站在他身后,他是否会回过头来,呆呆地叫出一声『格瑞』?


格瑞意识到自己出神了,他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帮秋拉开椅子,桌子是方的,他与秋坐在相邻的两边。碗筷被递了过来,格瑞便接过碗筷将它们放好。


然后刹那间,像是一簇火苗颤抖了一下,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还应该有一个人的。


应该还要有一个人的。此时会吵吵嚷嚷搅得他耳朵发疼,等他摆好碗筷便从善如流地跑到他对面坐好,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直到他叹着气递了杯牛奶过去,接着牛奶就会被接住,然后一股脑灌进那人的肚子里,说不定还会咂巴咂巴嘴,满足地笑起来。


然而下一秒这些念头便掠过不见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放着碗筷,秋哼着小曲把菜端过来,他们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地开始了晚餐。


格瑞的对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在那里。


那份空荡荡似乎也传递到了心里,突然的,有什么空无一物的恐慌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在耳边叫嚣着快看那里,快看那里,那里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快醒醒吧,快想起来吧,你难道从来没发现过吗?


格瑞猛地瞪大眼。


他忽然察觉到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大得足够睡两个人的床铺,不知为何开辟的庭院,不合身的背篓,争分夺秒的修炼,被直接叫出的名字,突然闪过脑海的想法,不知为何出现的记忆……


——还有那孩子,与秋如出一辙的金发与眼睛。


格瑞猛地放下了筷子,不顾秋的惊呼,朝门外冲去。


夜风刮过他的脸颊,在耳边呼呼作响,星子铺满整片夜空簇拥着那轮皎洁的月亮,然而格瑞此刻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他的眼里只余下了那棵夜色里隐隐显露出轮廓的巨树。


他要去找他。


*


巨树下没有金发男孩的身影。


这极大地出乎了格瑞的意料,他撑着膝盖不住喘息,刚才的奔跑有些挑战孩童的极限,可是他无暇顾及这些了,他的目光在树叶间巡回,侧耳倾听着可能的动静,然而除却繁茂的树叶与夏夜小动物的低语外,他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间他已踱步到巨树的另一面,那黑黝黝的洞口在格瑞面前显现,没有光河没有莹光,更没有那孩子瘦小的身影。


在格瑞意识到以前,他已经来到了洞口。


毕竟是巨树,这树洞近看更是大得不可思议,里面乌漆麻黑竟然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在凝视着洞穴的时候格瑞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这棵树是什么巨大生物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视着他。


“……金?”他试探地唤道。


没有回应,正因此格瑞越发觉得自己的举动傻气,一点都不像他会干的事情,他突然说不清自己为何要来找金,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即便有那么多的细节但也并非无法解释。但是胸口越发响如擂鼓的心跳声无法视而不见。


——“悲伤的、难过的、或者痛苦的事情,什么都可以,树洞都会听的。它会把它藏在肚子里面,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一定有什么不对,或者说,他在这个贫苦的矿业星球上乏味生活着的一切都不对。而这一切不对劲的根源,一定藏在这里,藏在这个黑漆漆的树洞里。


他感觉自己有点冒汗,喉咙发干,那是在人意识到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时不由自主的反应。


他抬脚钻进了树洞。




起初他以为这个树洞只是有点大而已,然而当他试探着站起身,抬起手试图触摸树洞的内壁时,他才意识到这树洞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不,这哪里是树洞啊。格瑞朝前走了一步,没有任何东西阻碍住他,他根本就处在一团没有尽头的黑暗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淹没了感官,视觉被屏蔽的同时开始在眼前制造一些混沌的错觉。他失去了时间感失去了方向感失去了纵深感,直到他试探着发出了第一个音节。


“金?”


黑暗流动起来。格瑞说不出漆黑一团的东西是如何去流动的,可是他分明感受到了它翻涌的形状,随后有什么小小的光点出现了,闪着莹绿的光。格瑞试探着朝着这唯一的光源走去,那光点也逐渐变大,直至完全显露出它的形状——一柄巨大的绿色重刀,柄处缠绕着小小的金色箭头。


鬼使神差间,格瑞伸手触碰了它,随即暴涨开来的金色光芒占领了他的视线,潮水般的记忆向着他涌来。


*


他看着自己的家园分崩离析。


他随飞船一同坠落到登格鲁星。


他被金发的姐弟俩救起。


姐姐热情可靠,而弟弟则过于活泼烦人得要命。他喜欢钻进他的被子里,双手双脚都缠上他的身体,每天晚上都热得格瑞喘不过气。他总是想尽办法找到外出修炼的自己,然后死皮赖脸撒娇撒泼将他拽回家去。他总是很能惹麻烦,但是背上背篓去往矿区时总是一副我很靠谱的表情。


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时常让人惊叹怎么会有这样脑回路清奇的存在。


他皱着眉头被笨蛋拉着,见过春日的野花瞧过夏夜的萤火,在秋天里寻过红果子也一同看过冬日的雪,直至他童年的点点滴滴都被男孩的笑声填满。


男孩成了他最珍视的珍宝,是他一切欢欣的源泉。


然后他们长大了,孩童成了少年,少女失了音讯,他拿起长刀他召唤出箭头,来到了一切的终焉——凹凸大赛。


不必再赘述什么大厅的重逢与鬼天盟的并肩战斗,也不必再重复迷宫星的守护与重回大厅时拉住的手,他以为只要金在他身边,他们就能走到最后,然后逆转命运,改变一切。


他错了。


天空是浓郁到凝固的血红,眼前白发血瞳的少年惨笑着,嘴角咧出黑猫一般的弧度,漆黑的箭头扭曲着从他身后生长而出,沾染的血迹证明屠杀已经到了尾声。


只剩他和他。


他握紧烈斩,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这大概超越了过去他说话字数的总和。他一向寡言,话题与呼唤都交给了金发的少年,他鲜少回应他,即便说话也只是简短的话语,只是金从未介意。此刻格瑞在躲避的间隙突然觉得,自己此时一刻不停却徒劳无功的呼唤,是否正是在偿还过去那些年没能出口的回应。


然后在最后,完全脱力的他半跪在地,白发的少年走近,低头呆呆看他。他勉强抬起头,话还没出口就被剧痛拦截。


黑色的箭头贯穿了他,也贯穿了金。


然后他看着黑色逐渐剥离,湛蓝重新回到眼睛,眼泪从那双眸子里落下来,他看着格瑞,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他说:


“格瑞,对不起。”




之后便是无尽的黑。




痛,不仅仅是躯体的疼痛,胸口的剧痛更是像将他丢进了搅拌机里,连同肉体和思想都一同化为灰烬。过往一切都在眼前走马灯一般浮现,而那时的快乐全在此刻变质成了揪心的痛苦,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然而在遇见了他们,遇见了金后他重新拥有了全世界,然后在此刻再度分离崩析尽数毁灭。


如果不曾经历过快乐,是否就不会再痛苦?


如果不曾得到,是否就不会再失去?


如果他不曾欢笑过,是否也不会再流泪?


如果他未曾见过世界上最温暖的笑容,是否在眼睁睁看着那笑容被染红时就不会那样心痛?


他失去了意识。




……


…………




“丹尼尔大人……格瑞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恐怕是的,他在最后似乎遭受到了太严重的刺激,在缺少疏导的情况下出于自我保护,将自己封闭起来了。”


“那、有什么办法去唤醒他吗!拜托了丹尼尔大人,一定有的,一定会有的对不对!!”


“的确是有……但是,以我们探测到的元力波动来看,他是通过封存自己一部分的记忆的方式使自己停止情绪的波动,他之前很痛苦。金,你知道他最后遇见了什么吗?”


“………………”


“不想说也没关系,都过去了。那么金,你觉得,唤醒他让他想起过往痛苦的一切,和让他安静地沉睡着不会再感到疼痛,哪个更好呢?哪个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呢?”


“……………………”






格瑞睁开了眼。


他依旧伫立在黑暗中,那柄重刀——他的烈斩,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手不再是幼童的稚嫩,身形也变得修长,他是格瑞,是十七岁的格瑞。


而他的面前,是那个金发的少年,周遭环绕着淡金色的微光,不再是七八岁模样,他是金,是十五岁的金。


“格瑞……”他微皱着眉,手有些局促地搓着衣角——格瑞很熟悉这个动作,通常出现在他闯了祸扭扭捏捏来找他认错的时候——“你都想起来了吗?”


他点了点头。


“那、!”金上前一步,手抬起又放下,眼睛直直地盯着格瑞平静的脸,“格瑞你……你还……那个、我……对不起……那个时候……格瑞、呜……”


他的声音渐渐带了哽咽,从一开始见到格瑞时就竭力忍住的泪水在此刻倾泻。


在黑暗的那日过后,在一切的一切终于结束后,化作元力种的众人被逐渐唤醒,一切都看似重回正轨焕发往日的生机——除了格瑞,除了一直未苏醒的,那日最后被他杀死的格瑞。


他七岁时与格瑞相遇,之后的数年里一直与他在一起,陪伴他度过一切的点点滴滴。格瑞总是沉默的寡言的,可是他却分明感受得到他藏匿起来的温柔与珍视,格瑞是他的朋友他的发小他的家人,从八年前起就紧紧建立起了联系。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可是现在他却将他失去。


——“我会想办法为你打通一条通道,你可以借此进入格瑞将自己封闭的世界。”


——“只要将他带到这条连系的通道里,你就可以抓住他将他强行带离。”


——“他会在这里想起一切,但是倘若他重新回到自己构建的世界,他依然会把这些忘记。”


——“一切都看你的选择了,金。”


他啜泣起来,现在十七岁的活生生的记得一切的格瑞就站在他面前,他想现在就紧紧攥住他的手将格瑞拉向外面的世界,让他重新醒过来重新睁开眼睛重新拥有呼吸,那样的话无论他是被格瑞狠锤一顿狠打一顿还是被冷落几天几个月都没有关系,只要格瑞活过来,只要格瑞活过来就行。


可是金不想让格瑞做他不希望的事,他不希望重新醒来的格瑞再度面临那些痛苦的悲伤的沉重的回忆,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格瑞重新回到那个残酷的现实里遭受痛苦,那样的话他宁愿格瑞不要醒来,哪怕他自己绝不愿意。


没有什么能阻止金唤醒格瑞,除了格瑞自己。


因此他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试图去抓住格瑞,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停拿手背抹着眼睛,那些泪水落进黑暗里迅速地消失了,而格瑞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格瑞你、格瑞你能不能……原谅我……呜、我,对不起……格瑞你还愿不愿意回去……格瑞……呜哇……”


十五岁的少年哭得稀里哗啦,红了鼻子红了眼睛,而后他突然感觉有什么温暖的存在环绕住了他,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格瑞的怀抱里。


“笨蛋。”


他听见自己的发小轻声说道,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语气。


“都过去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金。”


“弱者才会逃避一切,我不会去做这样的人。而且……”


“我不想忘记你。”

——我不想忘记曾经明亮温暖的一切,即便那之后也伴随着失去的阴影,但是倘若连阳光都不曾见过,那么躲避阴雨也失去了意义。我珍视着这一切,我感激着这一切,我不想忘记你。


最后一句话很轻很轻,然而金依旧听到了,以致于他一时间连呜咽都给卡住,红着眼角呆呆地抬头去看他的发小。


而他的发小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怀抱,将金的手握在手里。


“……该说抱歉的是我,金。”


“我们回去吧。”


回到那个虽然有着痛苦与悲伤,但有着金与格瑞的世界去吧。


—END—


日常仓促结尾!(喂)

啊啊啊啊不管了我真的写不动了!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55555能说点什么就好了!()我写得还是有、、头疼的!()


【顺便裱一下未辞的评,嘤ಥ_ಥಥ_ಥಥ_ಥ】

“人生百载,苦与乐并行,悲与喜同在。如果忘却你的代价是割除羁绊,那我此生虚度;拥抱你的代价是铭记苦痛,那我苦亦作乐。我们总是尝试着将痛苦自己承担,欢乐留给对方,但最终的结果一定会是,我们挥别过去,走向属于我们的未来——因为珍视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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